好恶
*是骗走我无数眼泪的白月光与小狼狗
*时间线在纯贵妃倒台以后
*是条小鱼，刺很多的那种
1
令妃娘娘很喜欢洛神。
不仅是把整篇《洛神赋》倒背如流，更是喜欢临摹历朝历代著名的洛神图。她不会画兰花，不会画柳树，但是唯独洛神图画得愈来愈纯熟。画好了，就叫明玉收起来，接着画下一张。
皇帝不来，延禧宫也没见得有多冷清。
明玉总是数落她，说她不思进取。进了宫，自然是要争圣宠的，现在虽然纯贵妃已死，大仇已报，可是为了她自己打算，也不该这么晾着皇帝才是。
她却不说话也不辩解，只是淡淡地笑着。那笑容温柔端庄，优雅沉静，仔细看时，恍惚像那辞世多年的先皇后。
——只是再也不像那个“吃了熊肝凤胆”的魏璎珞了。
明玉见她左耳朵进右耳朵出，气哼哼地跺着脚就走。碰巧小全子进来瞧见，一声明玉姐姐还没落地，她人就已经掀了帘子，走出老远了。
小全子摇了摇头，到底明玉素来就是这个脾气，不值得大惊小怪。
“娘娘，内务府送来了新的栀子花，都是最好的品种，这屋里要搬几盆进来吗？”
“不必了，”璎珞头都没抬，淡淡地说，“你命人栽在院子里即可，以后这等小事，不必报给本宫。”
小事？小全子心里咯噔一下。这些东西都是皇帝的恩赏，换了别人，哪个不是千恩万谢的，唯独自家这位主子，似乎从来不把皇帝的宠爱放在眼里。
连皇帝都不放在眼里，那她放在心上的，究竟是什么呢？
小全子看着专心致志临摹洛神图的主子，心里低低地叹了一口气。
2
令妃娘娘不喜欢栀子花。
栀子花的香味，太浓郁，太直白，太锋芒毕露，太横冲直撞——太像当年的她。所以看着院子里一株株的栀子花，她便总是想起那段不知天高地厚的岁月，总是一阵阵的难过，一阵阵的心如刀割。
那个时候，她还不是令妃，她只是魏璎珞。一个有人护着，有人疼着，有人真心相待的魏璎珞。犯了错误，做了蠢事都不要紧，因为她知道，总有一个人就像那天上永不沉没的明月，在她身后照亮她回家的路。
那个人纵容她一次又一次的任性。
那个人轻轻柔柔地唤她璎珞。
那个人教她读书写字，教她为人处世。
那个人拿性命为她担保。
那个人说，她是她的希望。
其实她懂，她都懂。皇后还在的时候，她不知道在心里默默念了多少次她的名字。她知道，她一点都不喜欢别人称她为皇后，傅恒还有机会做一只真正的海东青，可她呢，她没有机会了。
所以自己是她全部的希望。
魏璎珞是富察·容音在这个世上唯一的，最后的，即使豁出性命也要保护的希望。
“放你自由，让你幸福，这是姐姐生前最大的心愿。”
傅恒在先皇后的画像前说出这番话时，没有注意到魏璎珞眼里颤抖的泪光。
对不起，娘娘。
她已经不记得自己到底有多久没流过泪了。
我最终还是活成了您最不希望看到的模样。
3
令妃娘娘不喜欢现如今的皇后娘娘。
这是很正常的事情。后宫里的妃嫔很少有彼此喜欢的。她们彼此争斗，像被关在笼子里的困兽一样互相撕咬，谁都恨不得将对方置之死地而后快。
但是魏璎珞的不喜欢，不是因为这些。
只是因为她心里的皇后娘娘，永远都只有一个人。
也许那个人在旁人眼里软弱不堪，根本不配做大清的皇后，可是只有她知道，富察·容音是何等美好的一个人。美好到这吃人的世界无法容纳她，美好到这污秽的后宫不配留下她。
她还记得，自己对着那个冷酷无情的帝王，是怎样一字一句地控诉的。
“人人以为皇后软弱，其实皇后娘娘，是有大智慧的人，她只是不忍，不忍伤害和她一样同陷深宫的女子。”
“可是皇上，您为什么不肯给她一点怜，给她一点爱。”
“难道您的心，是冰做的吗！”
所有人都以为她疯了，可她自己知道，她没疯，是这个世界疯了。
为什么皇后娘娘这样善良的人，只能落得这样一个下场？
为什么她只是离开了短短几天，皇后娘娘就被这些豺狼虎豹逼上了绝路？
为什么皇后娘娘明明已经拼尽了全力去做好一个皇后，最终只能得到皇帝如此无情自私的指责？
她到底做错了什么？富察·容音到底做错了什么？这个世道到底凭什么这样对待她？
魏璎珞太需要一个答案了。需要到她可以放弃自由，放弃自己，从此把自己原本鲜活的灵魂关在紫禁城，做一只供那无情君王取乐的宠物。
哪怕是这样，她也要寻找一个公道。
可是就算找到了又怎么样呢。
“璎珞，本宫等你回来。”
却是再也回不来了。
4
令妃娘娘很喜欢做西瓜汁。
在圆明园的那段日子，除了陪着太后礼佛，夏季里得了闲，她就总是亲自去做西瓜汁。下人们一个个战战兢兢地来劝她，说是这样失了体统，她满不在乎地说，皇帝又不在这里，有什么好装的。
西瓜汁做好了，自然是要给太后端去一些的。但她是谁，她毕竟是大逆不道的魏璎珞，那些最上乘的西瓜汁，她根本没有拿去献给太后。
而是供奉在了长春仙馆，先皇后的悬像前。
她记得，从前皇后娘娘体寒，叶太医千叮咛万嘱咐，让她切记不可让娘娘多进寒凉食物。她牢牢地记着，将此视为仅次于给姐姐报仇的头等大事，平日里什么吃的喝的都要过她的眼，少一样都不行。
皇后娘娘偶尔想从明玉那里偷偷讨一杯来喝，都被她毫不留情地挡回去。
“魏璎珞，你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，竟然管到本宫头上来了！”
她记得，皇后娘娘生气的时候，总是站起来举着扇子作势要打她，她就到处躲，一边躲一边嚷：“叶太医说不行，那就是不行，娘娘就是打死奴才，奴才也不会给您盛第二杯的。”
皇后简直气得要跳脚，偏又拿她毫无办法，那张总是温柔端庄的脸，竟会被她逼出几分活泼灵动的神气来。
她知道，那才是真正的皇后娘娘。
一个人，是有喜有怒，有哀有乐的，如果这些全都看不到了，那么这个人也就不是人了，而是一具牵线木偶而已。
不管身上的装饰多么华丽，也只是一具木偶。
所以她喜欢惹她生气，喜欢看她流露出一些真实的情绪。那会让她觉得，至少在她面前，娘娘可以不做皇后，而是作为容音活着。
她去做容音了，她知道，她都知道，她该高兴的。
——可是当时，她为什么不让着她一点呢。
毕竟现在，就算她在这副画像面前守一辈子，那画像里的人，也不会再回来了。
“娘娘，奴才给您把西瓜汁做好了。”
富察皇后在画卷上温柔地微笑着。
“您为什么不来喝一杯呢。”
清风过处，烛纸摇曳。
室内只有她自己的回声。
Fin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