万水千山
白哉X露琪亚
也许从未奢望的期许，从未蛰潜的距离，羞于启齿却了然于心的思念，望眼欲穿又措手不及的叹息——
那是他与她的万水千山，太多的言不由衷，身不由己。
朽木露琪亚从未想过，有那么一天她的兄长会败得那般惨烈。遍体鳞伤气息奄奄，支撑着站起都是耗尽全力。她一直是不怕的，她以为就算做噩梦也荒唐到可笑的场景，却那样真真切切的展现在眼前。
他的从容他的优雅，他瞒天过海的冷漠和暗流涌动的温柔，星月一样高处不胜寒的眼神——
全部不堪一击。
“————大哥！！”
仍然是忘不了。露琪亚感受着剧烈澎湃的心跳和一层层发自骨髓的冷汗，靠在床沿上暗暗嘲讽自己的无力。也许那一幕给她的震撼太过强烈，夜夜梦中都将她逼得手足冰凉，惊叫坐起。每次都像是实景重现。拜托，就算她身经百战豪气冲天，再给这么折腾两下绝对心肌梗阻含冤长眠好吗！
——为什么一直要想呢，大哥现在好好的不是吗。
露琪亚有些郁闷，感觉像自己找虐。
——他好好的。
不断地对自己重复着这个事实。其实她不知道，太刻骨铭心的东西，就算用现状时刻催眠自己，也会有一点一滴的钝痛穿凿肺腑，永生难忘。
事一样，人也一样。
月华初现，一廊一廊的如银色暗涛，隐隐约约涌动着丝丝哀声。这宅子是太过空寂了，大而无当的繁盛，即便简约，即便古雅，也是有了无可挽回的衰颓之姿。
不知道有没有人说过，朽木白哉很适合月色。与玉树临风或者清冷高贵无关，那样岑寂又那样哀愁，居高临下又孤寂凄凉，必须缄默，又只好无奈。太像他的气质。
比如现在。
似乎是长久驻足，白哉在露琪亚的门前锁眉而立。方才他听见她带着哭腔唤他，歇斯底里又撕心裂肺，吓得他狂施瞬步飞一般的赶至她门前，刚想推门又有些犹豫了。
好一会儿没动静，只怕又是做了噩梦吧。
他长叹了一口气。
是不是该愧悔自己的无端自大，本是不该牵涉到她的战斗，却给她留下这般折磨难熬的梦魇。
“那个时候，兄长大人到底在恐惧什么呢？”
他曾在昏迷中模模糊糊听见露琪亚喃喃自语般痛苦的问询，露琪亚在哭。从来未想过有一日，自己会因无能而招致她的泪水。即便她的柔弱只展现给他。
她的手紧紧握住他满是绷带的掌心，既不敢用力又不敢放开。她在颤抖，在恐惧，他感觉得到。就像他在战斗中面临那可怕幻像的时候一样。
他想回握，第一次的。在那混混沌沌不甚清明的时刻，唯一的执念竟是好好牵住她的手，给她安慰，让她依靠。
隔了万水千山，本是一个不过两步的距离，他的刻意疏离，她的小心翼翼，本该好好牵住的手，只好生生孤独在两个空间里。
而这一刻，拼劲全力只想拭去她的泪水，只想告诉她他还平安，可笑的是，一切都是徒劳。他连握住她的力气也丧失殆尽。
曾经引以为傲的力量，曾经奉若天神的荣耀，曾经以为无坚不摧的井然秩序，原来都不是他朽木白哉最难以自拔的刻骨铭心。
不断啃食他的恐惧，只来自她明媚温暖的笑颜，以及那一声清浅真挚的“大哥”。
“…….大哥？”
一低头，露琪亚熠熠生辉的紫眸正疑惑的扑闪着，月光下愈发显得华光流转，美不胜收。
看来是想得太入神了，连露琪亚何时推门而出都没有注意。
她穿着朴素的月白色浴衣，外面松松笼着一件居家和服，碎碎的短发还沾了一些在脸颊上，想必梦中乍醒，还来不及梳妆，便匆匆披了衣服来廊上赏月。
露琪亚似乎没料到会在自己屋门口碰上他，站在那里微微有些不知所措，虽说而今他们已比往日亲近不少，但露琪亚在他面前仍有些拘谨，不似在那个现世的小子面前嬉笑怒骂无拘无束。
“….过来。”他干脆地忽略她的疑问。想到那个橘发小鬼，心里微微泛起些许不悦。
露琪亚有些迟疑的眨了眨眼，出于对他的命令习惯性的服从，她迈开了脚步。直至在他身后两步左右的地方，停了下来。
白哉皱起了眉。
露琪亚仰头望去，银辉正不浓不淡静静洒了他一身，开始还有点不解大哥的命令，不过这时才后知后觉的恍然——
是在邀她一同赏月吗。
露琪亚一下子羞红了脸。
从这个角度，刚刚合适。她只需微微抬眼，便可以看见他浸在月光中犹如青缎的墨发，剑眉英目，挺拔而不失柔和的轮廓，在月色里显得莹润的肌肤。
她的大哥，真真是可将人看醉的景致。
于是白哉微一回头，不期然望见她泛红的面色，有些无奈的弯了弯唇角。
不远不近的距离，两步，是他与她无言的默契。谁都不去刻意打破，再如何情深意重，终究有不该奢求去跨越的重山迢水。
不该奢求，他曾经是这么以为的。
她是他的妹妹，多么幸运，又多么遗憾。
“大哥…….咦？”
露琪亚震惊的低下了头，手上温凉的真实触感却仿佛梦般的不真切。还没反应过来，身体已被拉着前倾了两步。
好死不死，恰恰撞在某人怀里。
呃。
梦游吧。
好半天，只等整张脸上的血都沸腾起来，露琪亚才恍恍惚惚明白发生了什么事。
朽木白哉牵着她的手。
朽木白哉抱着她。
朽木白哉静静收紧了搂在她腰间的双臂。
朽木白哉将头埋在了她的颈间。
朽木白哉轻轻的，仿若叹息一般的耳语：
“没事了，露琪亚。”
于是一切自欺欺人的防线彻底崩塌。
他懂得她的不想失去，正因他也不想失去。
万水千山，他是为她而言不由衷，也是因她而身不由己。
那是与艾斯诺特一战后，露琪亚睡得最美最甜的一个夜晚。有淡淡的桔梗香，温柔的使她灵魂漂浮的月光。
——要是一直这样就好了啊，兄长大人。
——会的。
她不知道也不敢相信，有人牵着她的手，回应了她喃喃的梦呓，伴随着一个叹息般轻柔深沉的吻。
全文完
